璃子

喜欢太中和五夏,好喜欢他們

双黑太中《走火入魔》

*武林趴


  春风和煦,湖中水波荡漾。位于湖池旁的一座茶楼上,微风轻轻吹拂着挂帘,竹制的桌椅微微反射日光。桌上,两杯普洱被放置着,一杯还盛满淡色的茶水,另一杯则是已经见底。

  茶桌旁,坐着两位男人。其中一位男人黑发有些散乱的垂在脸庞,翘着腿,将手至于膝上,紫色的眼睛微弯眯起,活像一只慵懒的狐狸。另一位男人则是正襟危坐,拥有一头银色的乱发与锐利的眼神,正气流露,与对桌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们二人注视着彼此,不发一语,彷佛要借由瞪视来猜出对方的意图。

  这两个人,分别是魔教首领森鸥外与武林盟主福泽谕吉。此刻他们分坐茶桌的两端,四目相交,底下暗潮汹涌。桌子上摆着一张区域地图与几个棋子,有黑有白,分别坐落在不同的地点。森鸥外看着黑棋的分布,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福泽谕吉则是皱着眉头,但并未出言反对。

  若是平时,福泽谕吉是断断不会答应与魔教首领会面。魔教可是出了名的邪教,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杀人放火不在话下。七年前,魔教甚至将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百姓不得安宁。在森鸥外上位后魔教有收敛的趋势,但这不影响百姓与江湖人士对魔教的成见。毕竟,就算有所收敛,魔教的本质也并未改变。

  若非这次出现共同的敌人、严重影响社稷的安危,福泽谕吉也不会答应与魔教联手、结盟。

  “福泽阁下,此番安排,您认为如何?”

  森鸥外嘴角噙着笑容,姿态优雅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福泽谕吉瞪视着桌上的地图,森鸥外提出的部阵安排对白道的伤害远大于黑道的伤害,但确实是能最快斩草除根的方式。若依这个部阵,白道将正面对上敌人,黑道却只有在暗处补刀、捡漏。

  福泽谕吉皱着眉开口。“依我看,这个部阵⋯⋯”

  “当然,我们这方也会有不小的损失。毕竟潜入敌营斩杀『龙』的任务可是落在我们魔教身上。你说是吧,中也君?”

  森鸥外向其身后的护卫问道。被点名的那位橘发青年微微往前一步,沈声说:“若是首领的命令,属下必定达成。”

  “这可真令我安心。”森鸥外满意的转过头,再度望向福泽谕吉。“既然最危险的任务落在我家部下头上,那白道帮忙分担别处的风险岂不是合情合理?”

  福泽谕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两位首领的谈话继续,而站在首领身后的护卫们则稍微开始发起呆。中岛敦,一个刚进入江湖不久的小年轻,为自己被选为盟主的护卫而紧张不已。然而因为谈话实在太冗长,他也不免无聊起来,开始观察自己身旁的同伴以及对面的人。

  站在中岛敦身旁的是两位前辈。国木田独步虽然经过长时间的面谈,站姿依然笔挺,丝毫没有懈怠之意。而另一位前辈太宰治则是已经毫不在意旁人的打呵欠,泪水都流出眼睛。

  老样子呢。

  中岛敦再将目光投向对面。魔教首领森鸥外完全不像中岛敦先前的想像。在他想像中,魔教首领应该是个肌肉魁武、杀气四放的大汉,可眼前这人却更像个书生,体格平常、头发随意散在肩膀。若非那双眼眸里突然闪现的精明光芒,中岛敦想必不会对他留下什么印象。

  森鷗外的後面,站著兩個青年。其中一名看著病弱的黑髮青年,不時伸出手擋住自己咳嗽的樣子,眼睛確時時盯著自家旁邊的前輩太宰治,狂熱的像要把對方生吞活剝。另一名橘髮青年則是顯得十分沈穩,藍色的眼睛不時掃過對家,無意中透露不好惹的威嚴。

  中岛敦不敢小看这两个人,尤其是那名橘发青年。虽然他并没有很懂刚才首领们谈论的局势,可是分派给那名青年的可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任务。光是杀死“龙”就已经艰辛万分,更何况⋯⋯对方是只身一人作战。

  他吞了吞口水。

  “那,我想我们都能同意这次的同盟,福泽阁下。”

  半晌,紫眸男人,也就是魔教首领森鸥外,在抿下最后一口茶后悠然地说。坐在他对面的福泽谕吉从头到尾都没有喝过一口茶,但沉思许久后,还是点点头。

  见对方同意,森鸥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合作愉快。”

  魔教首领站起身,率领身后两位部下离去。白发少年中岛敦见会议终于结束,暗自松了口气,他才进入武林世界没多久就见证了如此重大的场面,实在有些刺激过头了。

  魔教众人从白道众人身边经过。中岛敦忍不住秉住呼吸,从对家身上散发出的染血气息极其浓厚,让少年几乎受不了。而那名面色苍白的护卫更是在经过时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中岛敦有些担惊受怕。就在这时,灵敏的老虎耳朵听见了对家那名橘发青年在经过自家前辈太宰治时,低声说出的一句话。

  “寅时。”

  橘发青年说这话时脚步并未停下,眼神也直视前方,嘴唇更是丝毫不动,像是刚才根本不曾开口。然而中岛敦身具虎化的能力,听力特别灵敏,即使连国木田独步都未曾注意到,他还是听见对方的话。中岛敦疑惑的看向太宰治——也就是刚才橘发青年说话的对象,发现一向玩世不恭的前辈此刻竟然露出了饶富兴味的表情。

  太宰先生,和那位橘发青年认识?

  “国木田先生,”中岛敦向身旁的前辈问道,“刚才那位比较矮的魔教护卫是谁?”

  “你不知道?”国木田独步看向中岛敦,道:“那两个人,你可得记好了:黑发的那位是芥川龙之介,号称『不吠的狂犬』,是近年来悬赏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那位橘发的虽然近年来较少出手,但他可是魔教武功第一好手、同时也是魔教副手的——中原中也。”

  “恐怕,整个江湖内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中岛敦震惊地瞪大眼。“这么厉害?!”

  他的惊呼引来太宰治的注目。太宰治转过头,眯起眼睛看着自家后辈,嘴角噙着笑,说:“那个小矮子虽然笨的和蛞蝓一样,但恐怕全天下的人都打不赢他。”

  “太宰先生认识那个人吗?”中岛敦问。

  太宰治目光望向刚才魔教一行离开的方向,鸢色的眸渐渐幽深起来。



  “才不认识呢。”



  是夜。

  万籁具寂,独蝉声唧唧。一枚新月高挂天空,夜幕乌黑,星子晦暗。中岛敦身上盖着条薄被,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睡不着。

  他不像大部分武林人士从小接受训练,而是几个月前才爆发出上古妖兽的血统,进而获得强大的内力。若非被太宰治等人找到并控制、培养起来,不知道会杀死多少人。因此,中岛敦对体内这股力量还十分不熟悉,也无法像其他人一样融入江湖。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回想起白天那场黑道白道的会议。平时的福泽盟主虽有着上位者的气势,但总会下意识收敛,让人不觉压迫。但今日在会议上,两位首领光是气势就几乎将中岛敦压垮,以致他无法分出心来聆听会议内容,仅仅是让自己持守心神就已竭尽全力。

  江湖,果然很大。而他,不过是其中茫茫一个小点⋯⋯

  这时,灵敏的老虎耳朵听见隔壁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岛敦疑惑地皱眉,他记得隔壁是太宰治的房间,听这声响,对方是叠了棉被,似乎要去哪里。

  话说现在是⋯⋯寅时!

  中岛敦猛然坐起身,他想起白天时,那位橘发男人在经过太宰治身边时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寅时”二字。太宰治此时离房,莫不是要去见那个人?

  太宰治在江湖中,功力绝对无法称作顶尖,若是光比武功,甚至连中岛敦都打得过他。太宰治之所以能立足江湖,靠的更多是他聪明的脑袋。然而,再聪明的头脑在绝对的武力前面都是无效。太宰治此刻离开若是要去见那名国木田独步口中的“江湖第一好手”,那还有全尸回来的可能吗?

  思及至此,中岛敦再也睡不着了。他下了床,见太宰治轻轻翻过栏杆离去,决定悄悄跟在前辈身后。

  虽然不知前辈私下和魔教的副手见面是要做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中岛敦决定,如果太宰先生发生什么事,自己就要尽快回来通风报信,找人去救太宰先生。

  少年化出虎爪,悄声无息的潜入夜色。



  太宰治在武林中的功夫不能算上最好,可加上他那头脑,危险度可是一等一。“太宰治的敌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敌人是太宰治”,这句话不论在白道还是黑道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见这个男人的能力。

  他就像个棋盘手,冷漠无情的操控一切能利用的人、事、物,即使做出上百千条人命的选择都不眨一下眼睛。虽说在他叛离魔教、来到白道这一方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无赖撒泼起来,但曾见识过其手段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这些中岛敦都不知道。对他一个刚加入江湖几个月的萌新来说,太宰治不过是一个总是翘班、勾搭小姐姐,但在正事上很可靠的前辈罢了。

  中岛敦化出虎眼虎爪,紧紧盯着前方运起轻功的太宰治。当太宰治不在众人面前时,他收起白天那玩世不恭的表情,轻飘飘的穿梭无树林中,宽大衣袖挥舞如同鬼魅。中岛敦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前辈给发现踪迹。跟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太宰治来到一座湖边。

  在湖的中心,站着一个人。

  遮住月亮的乌云在他们来到的时刻散开,落出皎洁的月光。银色洒落在那人的发上,一层淡淡的朦胧,有些梦幻、不真实。那人背对他们,垂手而立,暗色的衣服彷佛能随时融入夜色,可他本身的存在感又是如此强大、令人无法忽视。

  “慢死了。”

  像是感觉到对方的到来,中原中也开口说道。

  太宰治嘴角勾起一个笑。

  “明明是中也有求于人,还反过来嫌我?”

  湖中的人影于此时转过身。

  月亮彷佛倒映在他的眼睛里,蓝色的眼睛里照出月亮的银白,连诗人都找不出词汇来形容这种美丽。他斜斜的看着太宰治,带着一丝睥睨,又有一点慵懒,就像是不怒而威的狮子,又美丽又危险。他缓缓踏出脚步往岸边走来,神奇的是,他的脚步既没有触碰到湖面,湖水也未曾因他经过带起的风而掀起涟漪。

  中岛敦瞪大眼睛。这等功力⋯⋯自己练个七八十年,能有吗?

  对方不过二十二。

  太宰治见中原中也朝他走来,也不动作,不过将手放入袖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中原中也走到离太宰治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昂首望着他,蓝色的眼睛中是一片淡漠,彷佛神明,无悲无喜。

  太宰治微微皱眉。中也怎能用这种眼神看他?不过是他的狗,就该摇尾乞怜、对他百依百顺。而不是这般,像是个陌生人,用毫无情绪的眼神看着自己⋯⋯

  “中也,”他开口道,“我脖子好酸。”

  低头=脖子酸=嫌对方太矮

  果然下一秒,中原中也脸上那淡漠的神色立刻消失,精致漂亮的面孔狰狞起来。太宰治见对方露出这种表情,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下一秒,他瞬间低下身,躲过对方一个愤怒的扫堂腿。

  “啊啦啦啦啦~中也这么久没见果然还是一样暴力~~”

  “死青花鱼!给老子爬!”

  中原中也开始追着太宰治打。

  中岛敦眼睛差点掉下来。刚刚那么严肃、危机四伏的场面,怎么一秒破功了??

  只见这两人在湖边追逐起来,伴随着幼稚的吵架声,破坏湖边的宁静。中原中也招招凌厉,出拳踢腿如雷霆般迅速,令中岛敦看得心惊胆颤,深怕自家前辈下一秒就被击飞到十万八千里。然而太宰治倒也神奇,明明武功不算顶尖,却总能躲过中原中也的每一个攻击,最后甚至把人扑倒在地上。

  中岛敦暗暗叫好。干得好太宰先生!虽然平时被国木田先生称为体术废,可还是能扑倒那个中原中也的!

  但下一秒,藏身在树林中的小老虎瞪大眼睛,三观破碎。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太宰先生——这这这这这这,为什么太宰先生亲下去了?!?!?!?!

  那头,太宰治俯下身,轻轻吻上中原中也的唇。中原中也温顺地闭上眼睛,一只手勾上太宰治的脖子,把人拉得更近。唇瓣相交,舌头纠缠,分别在对方嘴里尝到甜蜜。

  过了好半晌,这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太宰治似笑非笑地看着微喘的中原中也,语气带上一丝慵懒。“中也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会换气?”

  中原中也哼了声,眼神带上了一丝邪媚。他伸出一只细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太宰治的唇瓣,道:“谁给我当练习对象?别的人可没你这张脸。”

  太宰治眉毛一扬,内心满是欣喜,却故意做出夸张的震惊表情。“哎呀,这么说,中也认为别人的脸都没我的好看?”

  中原中也将他整个人细细打量一遍,最后哼了声,高傲地下了结论。“你也就这张脸能看。”

  “喔——”太宰治拉长了尾音,笑容变得狡猾起来。“除了脸,没有别的?”

  太宰治用膝盖顶了顶中原中也的某个地方,换来对方又羞又恼的脸红。

  “就脸!你若没这张脸,我随时换一个!”

  “那我可真得感谢这张脸,让我把你绑住了。”太宰治笑着,又俯下身吻了过去。


  中岛敦脸红得像番茄,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往那边看。在他心中,太宰治那撩遍全国各地、从江湖女子到深闺姑娘的花花公子形象全都要打碎重组。原来自家前辈虽然处处留情,真正心系的人只有一个!证据就是,太宰治撩别的女人顶多拉拉手送送花,对中原中也又亲又咬还扑倒!

  他开始觉得自己跟来就是个错误,就应该待在房间里睡觉,而不是跟前辈出来这一遭。

  灵敏的虎耳抖了抖,湖边人的声音随风吹进他的耳朵。

  “太宰⋯⋯你轻点!嘶——”

  “中也真是不乖的狗,痛是你应得的惩罚。放心,夜晚还很长⋯⋯”

  “我可一点都不想——太宰!呜——轻点轻点⋯⋯”

  “我也很不好受啊⋯⋯中也,放松⋯⋯”

  中岛敦觉得血气上涌,要从七窍喷出来了。前几天他才刚和小镜花出过一次青楼任务,被青楼那些妓女调戏到差点贞操不保、逃命出来。而在青楼时,听力极好的小老虎也听到了些从未听过的话语——所谓欢爱时的调情!纯情少年中岛敦在听见湖边传来的声音时立刻联想到这件让自己印象极深的事,他脸颊羞得通红,尾巴毛炸起,飞快地化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中岛敦决定,一定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太宰治听见树林里传出的微微窸窣声,内心不由地轻笑一下。他握了握中原中也的手腕,说:“好了中也,小师弟走掉了。”

  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说:“你干嘛让他跟来。作为一名『白道』,让人看见和魔教的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说什~么呢,我和中也不过是在做正常的排毒罢了,敦君想成别的什么可不是我的锅。”太宰治义正辞严。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并不像中岛敦想,在做什么欢愉之事。此时两人双双坐在湖边,衣着完好,太宰治的手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腕,手指搭在穴道上,就像中医的把脉。他按了按几个特定的点,眉头忍不住皱起。

  “中也,你还真是为了组织『舍生忘死』。”

  太宰治幽幽说道,鸢色的眼睛颜色沈了下去,像是一潭深墨。他稍微加重手指按压的力道,明明力气不大,却让中原中也痛呼出声。听见对方的痛呼,太宰治的表情更加不悦。

  “明明是我的狗,却总为森先生卖命,有没有自觉啊,中也。”

  他瞪视着眼前的人,眼神浓稠的像是要把人拖进无底的深渊奈洛。

  中原中也脸上冷汗涔涔,却死撑着嘴硬。“我为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太宰治脸色更沈。他手指用力一压,中原中也顿时浑身一软,栽倒在太宰治怀里。太宰治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抚上中原中也的发,顺毛的动作无比温柔,嘴里吐出的却是冰冷的语句。

  “你以为你属于谁?以为力量强大就能为所欲为?太久没管教果然不是好事,狗狗都乱听别人的话,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看来,下次得把你关在家里。”

  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毫不压抑黑泥的话语,气得眉毛直跳。然而此时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气喘吁吁地骂着:“你这武功废柴⋯⋯做白日梦⋯⋯谁是你的狗⋯⋯”

  “全天下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包括你自己。”太宰治冷冷打断他。“只要我想,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中原中也一顿,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又低声开口。“混蛋⋯⋯要是你不跑,你以为我会变成这样⋯⋯”


  中原中也的话,彷佛一把刀子,狠狠插进太宰治的心里。

  中原中也不是普通人。更准确点说,他不能算是完整的人类,而是有神兽的混血。

  他和中岛敦一样,具有远古妖兽的血统,但比中岛敦的血缘厉害百倍。虽然已经无法考证,可是森鸥外曾推定,恐怕中原中也身负的血缘是开天辟地时期的某种神兽。然而,拥有这般厉害身世的他却有十分悲惨的童年。当年的魔教十分盛行人体实验,年幼的中原中也自从显露其力量的冰山一角,便被当时的魔教首领下令,特别关起来,进行残酷无比的研究。

  为了能控制中原中也体内的力量,当年的研究人员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决定——他们在年幼的少年体内放入蛊,借此控制中原中也。这种方法虽然令中原中也能勉强控制自己的力量,却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蛊毒与神兽的力量互相抗衡拉扯,伤到的永远是中原中也自身。每次使用力量,他的生命就会急遽耗减。

  直到太宰治出现。

  太宰治的内力十分特殊,能在触碰时化解他人的内力。在森鸥外推翻前任魔教首领、自己登位后,他让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组成搭档,进而解决中原中也体内力量暴走的问题。太宰治能在中原中也能力使用过度时,将蛊毒消化,使伤害减到最低。森鸥外对此进行调查过,然而请遍全国各地的蛊毒使者,却无一能解中原中也体内的蛊。

  因此,太宰治可说是中原中也唯一的解药。

  中原中也很讨厌这种关系,太宰治却十分满意——毕竟是他的狗嘛,总得打上自己的记号才行。“双黑”这个组合曾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中原中也为武、太宰治为智,二人所向披靡,为魔教扫荡无数敌人。

  直到四年前,森鸥外将太宰治逼出魔教,从此之后“双黑”不复存在。

  中原中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从来没有坐以待毙。从小,他便不停锻炼自己的实力,十七八岁时就在江湖上闯出极大的名声,武功更是强到许多人一生无法抵达的境界。在太宰治还没离开魔教前,他就已经能掌握神兽力量的大半成,受到两股力量冲撞而受伤的情况大大减少。如果没有动用过多的力量,则不会伤害到自身。可是,太宰治不在的四年中,中原中也还是多次遇到生死危机,因此使用过多次力量。体内那股无法排除的污浊之力时刻侵蚀他的身体,虽然能靠意志力强撑,可这位魔教的定海神针的身体状况实际上已经糟糕到不行。

  所以,中原中也才会在再次见到太宰治时,指示对方于寅时与他相会,替他解毒。

  太宰治按着中原中也的穴道,将自己的内力输入,替对方排毒。这差事于他来说也不好受,且中原中也体内积了多年的毒,这次排毒比过往每一次都要吃力。他的脸上也泛起一层薄汗,呼吸粗喘起来。

  “呜⋯⋯啊啊啊⋯⋯嘶——轻点!”

  “中也,放松⋯⋯我尽量。”

  中原中也脸色青白,体内蛊毒翻涌,令一向很能忍耐的他也不禁痛呼出声。“咳!”他突然捂住嘴巴,吐出几口黑血。墨黑的血液溅在草地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原本青翠的草地瞬间枯萎了大半。

  太宰治见状,脸色整个阴沈下来。在内心咒骂森鸥外的同时,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这虽然会使排毒的过程加速,可于两人都不好受。

  “你他妈、慢点⋯⋯”

  “小狗狗⋯⋯就闭上嘴⋯⋯乖乖听话⋯⋯”



  等月亮都移动了好一段距离,解毒才终于结束。两人双双疲惫地倒在地上,动也不想动。原本清脆的草地因排出的毒而乌黑、枯萎了一大片,漆黑的样子令人心惊。几滴刚刚排出的余毒流进湖中,湖里的生物顿时口吐白沫,几条鱼翻过肚子浮上水面,失去生命气息——刚刚这些毒,可都在中原中也的身体里。

  太宰治等自己的气慢慢缓过来后,才缓缓伸出手,用手指勾住中原中也的小指。中原中也不知是动弹不得还是懒得反抗,没有抽出手指的动作。太宰治见状,心里一阵欢喜,变本加厉起来——先是多勾住几只手指,然后握住手,最后干脆整个人移过去,把人抱在怀里。

  中原中也的头靠在太宰治的胸膛,懒洋洋的,像一只休憩中的大猫。

  “中也,对我的服务满意吗?”太宰治轻笑。

  “呵,勉勉强强。”中原中也嗤了一声,语气依旧是不变的嘲讽,即使累到虚脱也要与太宰治吵架。

  太宰治看着这被污染一片的草地,内心心疼不已。他的语调突然欢快起来,开口道:

  “中也,不如你跳槽来我们白道吧~盟主才不会像那个黑心医生,工资超好,还不用干累死人不偿命的活。”太宰治拱了拱中原中也的脖颈,撒娇似地说道。

  中原中也似乎连回都懒得回了,只简洁明了的说了一个字:“滚。”

  “为什么啊?森先生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我向首领献上过我的忠诚,连心都没有的青花鱼给我闭嘴。”

  “小蛞蝓没有脑子才会这么死脑筋。待在魔教,你总有一天会因力量暴走而死。”

  “放屁,老子会活到七老八十,在你死掉的时候开酒来庆祝。”

  “为了不让小矮人如愿,我现在把内力输进去让你爆体而亡好了。”

  “体术废有时间作白日梦不如去蹲马步。”

  两个人小小吵架了一番。过了半晌,太宰治又问:“中也,你真的不跟我走?”

  “太宰,别再和我说这种事。”中原中也的语气冷了下来。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太宰治。“我生是魔教的人,死是魔教的鬼。”

  太宰治闻言,不高兴的眯起眼,心中的不满与苦涩混杂在一起,搅成心塞的滋味。“森先生还真是得了条忠犬。”他的语调越发阴阳怪气,更用力地抱住中原中也。“当初就不该走,而该把森先生干掉自己上位。”

  “你敢?”中原中也懒懒地问。

  “如果是为了让中也臣服于我,有什么不敢?”太宰治想像了一下,不禁笑出来。

  “那还真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中原中也轻轻踹了太宰治一脚。“叛徒先生。”

  太宰治不语。两人又这样静静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月亮。

  皎洁的月盘缀在天上,清冷的注视下方的两个人,不发一语。





  夜晚渐渐过去。月亮西沈,东方染上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经过一段休息,中原中也总算恢复了些体力。他坐起身,有些无力的抓了抓头发,然后伸手把旁边的那人拎起来。

  “喂,回去了。”

  太宰治恹恹的随中原中也的动作晃来晃去,他一点都不想动,只想继续躺着睡觉。太宰治没好气地指责起中原中也:“我都卖力了一个晚上,中也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无情、用完就丢的渣男。”

  “我为什么要关心一个因为自己不练武所以体力不够的体术废?再说,你给我解毒,我才能去宰了那条龙。白道黑道各取所需罢了。”

  中原中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揪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拉起来。

  “站起来,要是你没回去,『暗杀同盟』的罪名可就扣到我身上了。”

  “那不也挺好的吗?”太宰治听闻,倒有点开心。“正好敦君听到咱们的前半段,如果因此生出『魔教副手爽完就杀』的谣言,那在败坏中也名声这方面可说是再好不过~”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松手,太宰治摔到地上,屁股撞到石头。

  “痛啊!”

  “活该。”

  中原中也見太宰治揉著屁股的慘狀,忍了一會,還是噗哧一聲笑出來。他伸過手,再度把人拉起。

  太宰治搭過對方伸來的手,借中原中也的力起身,卻不打算好好站著,反而堂皇的靠在中原中也身上。在中原中也不耐地想把他甩下來時,輕飄飄送來一句:

  「中也,我真的累到不行了。讓我睡會。」

  中原中也沈默了幾秒,懷疑這個老搭檔是否又在騙他。反倒是太宰治很安心地靠在中原中也身上放鬆睡去,不一會就打起呼嚕。中原中也转过头,看见太宰治安心的睡脸,心不由的软了下来。

  这家伙,其实晚上容易睡不好,平时只是用内力和演技隐藏起自己的疲累罢了。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虽然他也累得很,但总比太宰治好些。他认命的把人背起,运起轻功,往白道组织住宿的地方飞去。

  扑面而来的风被中原中也运起一股薄薄的内力挡开,不让任何东西打扰到前搭档的睡眠。中原中也默默前行,穿过树林、越过屋檐,最后,一声不响的从窗户落进太宰治的房间。

  他把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家伙放到床上,并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一百遍这一点用都没有的身高。太宰治被放到床上的力道很温柔,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碰到柔软的床,那张被上天眷顾的好看脸蛋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中原中也见到这个笑容,刚升起的一丁点生气也没了。他伸手,轻柔地揉了揉太宰治那头软软的头发,随后从窗户飞身离开,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而中原中也离开后没过几秒,太宰治睁开了眼睛。鸢色的瞳十分清明,没有一丝睡意,像是最干净澄澈的琥珀。他望向中原中也离开的窗户,那里正露出第一道曙光。

  太宰治轻轻地笑了。


《补遗》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洁白如玉,用圣洁的月光照耀大地。树叶彼此摩挲的声音与虫鸣声奏响一重乐章,而魔教据点中传来杯盏碰撞、喧嚣笑闹声亦不绝于耳。

  魔教众人正聚集于大厅,欢庆一个极为艰困任务的完成。虽然不为白道所容,但魔教里亦有许多肝胆相照的好友,此刻都放浪起来,开酒的开酒、奏乐的奏乐,乐得无法无天。

  “喝、喝!”

  “今夜不醉不休!让我们喝光老爷子的酒!”

  “芥川前辈!!”

  “樋口吵死了!”

  一阵乱闹中,有人疑惑地抬头看向四周,问:“奇怪,中也前辈怎么不见了?”

  平时这种庆功宴,总少不了那名魔教定海神针的身影。他总是出力最大、事后也玩得最凶,吆喝众人喝酒起哄,不到天亮不罢休。今天却不见踪影,着实奇怪。

  “确实没看见人⋯⋯中也前辈在最后似乎受了点伤,他没事吧?”

  “那可是中也前辈,怎么可能有事?就算真受了点伤,内力运转一阵就恢复如初。再不行,还有首领啊!中也前辈身为魔教副手,首领不会吝啬医术的!”

  “确实。”

  说到这里,众人也就不再理会,继续投入酒宴之中。



  而被下属议论的主角,此刻没有参加一向最喜欢的庆功活动,而是回到自己魔教总部的房间,盘腿运息。魔教总部建于一座严窟之中,中原中也的房间在最上层,月光顺着天然的洞窟入口流入,轻柔描摹房中青年俊美的脸。几绺碎髪垂落脸庞,漂亮的蓝色眼睛静静闭着,鼻梁翘挺,只是在那静坐不动就是一道风景。

  然而,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中原中也体内正有各种不同力量在冲撞,使他脸色逐渐青白。

  他是魔教的定海神针、最强战力,身负上古神兽强大血脉,本身也是习武奇才。然而,当年被前代首领植入的蛊毒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身体,平时不动用力量还好,今次战斗为了保护下属不得不超支使用,现在蛊毒正在他经脉中肆意爬行,意图将这具身体摧毁殆尽。

  “唔!”

  突然一个气息翻涌,中原中也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咳出一掌血。借着月光看,这滩血隐隐泛着乌青的颜色,极其不祥。

  他冷着脸甩掉这掌血,重新运气,意图将体内躁动的蛊虫压下去。

  窗外传来一阵沙沙碎响。几息后,一个娇小俏丽的女孩身影出现在窗檐,金色发丝在月光照耀下夺目耀眼,可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却使之相形失色。

  “中也,我来啦~”

  “爱丽丝小姐。”中原中也露出一个笑容,把手上的血擦在自己深色的衣服上试图隐去,随即迎上去。

  爱丽丝从窗台上跳下,背着双手,扬头凝视中原中也好一会,语气笃定地问:“又发作了?”

  中原中也无奈地点头。爱丽丝与森鸥外的医术本领相差无几,自己几乎不可能骗过她。

  “手伸出来。”

  爱丽丝命令。中原中也伸出手腕让她把脉,爱丽丝按了几下,眉头蹙起,瘪嘴说:“中也,你再拼命几次,就真的要死啦。”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那最好。我和林太郎都知道你在练那卷新入手的功法,若成了,又能更近一步压制蛊毒。可是,若是失败,你就要『砰』的一声爆炸,把大家通通炸上天!”

  爱丽丝放开中原中也的手,吟唱似地说道。

  中原中也苦笑,“如果真的压抑不住,我会自行了断。”虽然自己在人间仍有很多留念,可一旦涉及魔教众人的安危,中原中也不会吝惜自己的性命。

  爱丽丝看着中原中也一眼,突然双眼放光,双手阖起,开心的说:“对了!把太宰抓回来就好啦!”

  她在中原中也的房里踏起舞步来。“中也你把那叛逃的讨厌鬼抓回来、关在地窖,等有需要再去让他解毒。这样就少了一个叛逃,还能确保中也的毒有解。哇,真完美,我的计划是最棒的~”

  少女的笑容灿烂,彷佛这是全天下最好的提议。

  然而,中原中也听见这能使他身体恢复如初的办法,脸上却一点喜色也没有。

  “爱丽丝大小姐,很抱歉,我不会执行这个计划,也不会让其他人执行。”中原中也冷冷说道。这声音与他刚才恭敬纵容的语气相比,判若两人。

  “为什么?”爱丽丝眼睛眯起,渗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太宰是你的仇人,又关乎你的性命,有何不可?”

  “让一个敌人掌握命脉本就是大忌。更何况太宰那家伙哪可能乖乖束手就擒?若将他捉来,只怕他会把魔教闹个天翻地覆。”中原中也眼神冰冷,不自觉散发出一股充满杀意的气息。

  “但这可关乎中也你的命喔?”爱丽丝勾起一个笑。“关乎中也,太宰可能就这么放手?”

  “他已经放过一次,自然会放下第二次。我们之间从来就只是厮杀到底的关系。”中原中也表面上依然恭敬,眼里却流露出不愿多谈的送客之意。

  爱丽丝见状,不怎么意外地摇摇头,从窗户跃出离开。

  中原中也站在空荡荡的房中,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太宰治的声音从床铺方向传来,就像每次他执行完任务回到这里,听见搭档赖在床上喊着“中也我要吃螃蟹你动作好慢”。可是再一睁眼,床上哪还有什么人?

  空荡荡,整整齐齐,就像太宰治从没出现过。

  中原中也的目光投向床头柜上一颗小晶石。那是太宰治叛离魔教后突然出现在他房内的东西,原物主是谁十分明显。晶石若是输入内力,另一端便可得到讯息。当初太宰治留下这颗石头,十有八九是让中原中也在体内蛊毒压制不住时联络他。

  当年,他没舍得砸了晶石,心中还隐隐相信太宰治会回来,没心没肺的躺在床上要他去跑腿。

  现在,都过了两年,太宰治洗白加入白道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武林。中原中也也证明自己不需要搭档也是魔教最强,他不需要太宰治。

  伸手拿起晶石,注视一会后,猛然握紧拳头。再打开时,晶石碎成粉末,从手指隙缝间落下。

  中原中也望着窗外的月光,凝神运功,最终成功压下体内的蛊毒。



  远处,白道的一间屋子。太宰治若有所感,抬头望向远方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和太宰商讨意见的国木田老半天没听见对方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对方早不知神游到哪去,不满地说:“喂,讲正事,专心点。”

  “没法专心啊,国木田君。”太宰治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并不在和国木田讲话,而是自言自语。“狗狗咬断缰绳,自己跑了。”

  “太宰,你有养狗?”与谢野问。

  太宰治摇摇头,视线转回桌面上的门派势力地图。忽然,他的视线被某个点吸引,直直望过去。思考太专心,国木田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应。

  半晌,才见他一手托着下巴,轻轻笑起来。

  “有点意思,可以用。”



  于是,一场武林之变又将掀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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